上岸
01.
狄更斯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但我们都知道未来会更好。无人驾驶,纳米机器人,人造器官,永葆青春……这就是未来,未来只会更好。可实际上这句话很可疑,其可疑程度就像“世上没有绝对的真理”一样,因为如果这句话是正确的,那么“世上没有绝对的真理”就应该是不易至理。同样,什么是“未来”?未来就是不可能到来的明天,它应该发生在永恒之后,可又有什么可以在永恒之后存在呢?
所以相比较于说“未来会更好”的人,我更喜欢活在过去的人,当然抱有这种想法的是很久以前的我,现在的我可不这样——这些连时代潮流都跟不上的人可不值得我爱。所以我现在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以前竟然会喜欢她。我不在这里点出她的名字,因为如果看到我写的东西,她一定会把菜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02.
我说她活在过去绝不是空穴来风。她不用手机,也不知道电脑为何物,在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填满的脑子里,电脑就是要被放在一间可以装下几头非洲象的房间里才行。在她看来,手机和电脑是21世纪的产物,至少她认为这两样东西是在21世纪才飞速发展的。
她和于谦好有一比,这就是说她也有三大爱好——抽烟,纹身,打耳洞。她说她在自己的胸前纹了一条蛇,这我是看不到的,所以我不可能拍着胸脯对天发誓说她身上有纹身。如果你要问我的想法,我想我是不相信她的话的,因为我们住的村是县里最穷的村,而我们的县又是全市最穷的县,同时我们所在的市又是全省最穷的市。如果在这里有人会纹身,而且敢给未成年人纹身,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信。
我告诉她纹身和打耳洞也是在21世纪才发展起来的。“至少这些千奇百怪的技术、设计都是在21世纪才发展起来的。”
“胡说八道。难道以前就没有纹身和打耳洞的?”
难道以前就没有手机和电脑的?不过我没有反驳。因为她的拳头比我的硬。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话语权,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03.
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是在2002年,那年我十三岁。她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河岸边掉眼泪。小时候就是这样,总是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流泪,过后完全不记得为什么要哭。她见到我的时候我就是处于这样的状态。
她走到我身边坐下,可我并不认识她,只好往旁边挪一挪。
她好像没有看到我的这个动作,或许她看到了却假装没看见。总之她很自来熟地递给我一根烟,“抽吗?心情会好很多。”
我看了她一眼,她的年纪跟我一般大,戴了一顶鸭舌帽,左耳打了耳洞。活脱脱叛逆少女的模样。她话说得不容置疑好像她本人是有多年吸烟经历并深知其中美妙滋味的老烟枪。可实际上她那时候还不会抽烟,只不过是一天到晚叼着不点燃的烟罢了。这很好理解,那时候老师越禁止什么我们就越喜欢什么。
看到她递到我面前的香烟,我只是摇摇头表示拒绝。那时候很是羞涩,不会说“不”,只会摇头。现在年纪大了,脸皮是比之前不知道厚了多少,但说来可笑,我现在连头都不会摇了,只会一个劲地点头,“yes,yes.of course.”
她很没意思地收回递给我的烟叼在自己的嘴上。我扭过头去不看她,我不想让一个陌生人看见我的眼泪。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尊心可真是奇怪。她也没看我,只是叼着烟目视前方,好像她只是来看风景的。
我知道她其实没有在欣赏风景,她一直在想怎么安慰我。可我不稀罕她的安慰,因为谁都不希望被一个撞见自己难堪的陌生人安慰。然而事与愿违,她还是用肘撞了撞我:“喂,你说这云像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你可是全班第一啊,连这么简单的比喻都不会?”
“我们认识?”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喂喂,好歹是同班同学啊!”
“这样吗?”我又重新转过头去,因为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的眼泪。
“还想哭?”
“你这叫什么话!”
“既然不想哭,就回答我,这云像什么?”
“不知道。”
“我说你这人是有什么毛病吧!”说着她就来揪我的耳朵。
“喂,你才有毛病吧!”我甩开她的手。
“你真不知道?随便说说,这连我都知道,云像棉花嘛。”
“这不是我说的,我就不说。”
听到这句话,她气就不打一处来,使劲地把烟甩到我的脸上,“真不要脸!你做的满分卷子不都有参考答案吗?你有种也别做!”
她的这句话说得我哑口无言,直到几个月后我才想到怎么反驳她:“只有非原创才会孕育出原创。我们可以学习非原创,但不应该把它挂在嘴边,那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听了我的话,她冷笑道:“哪有那么多原创?如果你要原创,你别说话得了。”我当时还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但现在我才算明白这世上确实是普通人居多,也实在没必要坚持原创。
04.
我和她是同班同学。认识她以后我才知道这件事,但我绝不是故意的,这跟老师经常说的“真希望你不是我的学生”完全是两码事。当时我在学校里只认识老师和我的同桌,而且如果我的同桌不是我的同桌,我也不会记住他。说白了,学校是学习的地方,哪有什么时间交朋友,再说,只要足够优秀,你迟早会拥有自己的朋友。可惜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已经从学校毕业好多年了。
我不认识她,但她却认识我,这不仅仅是因为我是全班第一,更是因为我长相奇特,我长得就像是两个西瓜和四根萝卜的组合体。
她是全班公认的叛逆少女,这是在我认识她以后才知道的。后来我又知道这里的“叛逆”没有任何贬义,因为她是我们班的英雄。
我们班女多男少,就是在这些为数不多的男生里面还有人骨瘦如柴,有人像我一样胖得走路都走不稳,还有些矮的可以当墩子。所以你不难理解我们班常被其他班的人欺负。
这时候她就会挺身而出。比如说她会和其他班的男生在操场约架。在赴约之前,她会在口袋里装满小石子,在书包里装上一两块砖头,只要谈判破裂,她二话不说抡起书包就往对面男生的脸上砸。不管这一击中不中,她扭头就跑,边跑还边从口袋里拿出石头往追兵身上丢。听到这个故事,我就想象她像琼英一样用飞石把追兵打得落荒而逃。实际却不是这样的,她的飞石雷声大雨点小,跟琼英完全没法比,她能毫发无损地逃脱都是因为她的两条大长腿。她跑步很快,三年级的时候就打破了全校的六百米记录。也不知道是叛逆造就了她的跑步还是跑步让她的叛逆更有底气。
认识她没多久我就加入了她的团伙。我跟她混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她每次被老师骂,总有几个男生帮她求情。你要是以为他们这是对她表示感激,那你就是大错特错了,如果她不够漂亮谁会替他求情?同样,如果她不够漂亮,我也不会入伙。其实上当时有很多人都想入伙,但她只挑选了我一个,这让我高兴了好一会儿。
我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她说她拉我入伙是因为我很适合做武器,这就是说她准备把我当保龄球一样推出去。
“喂,这就是你让我入伙的原因?”我瞬间就急了。
“不然你觉得你有什么用?”
“我又不是全班最胖的,你还不如找那谁去?”
“生气了?你可真逗,我拉你入伙是因为你有原创力。没有原创力怎么能让他们害怕呢?”
她的这句话让我很受用,于是我绞尽脑汁想出了两个方法:一个是我叫她在跑的时候跑慢一点让他们觉得自己可以追得上,然后又叫她在路上拉直一根皮筋拌他们;再一个就是叫她在晚上扮鬼吓他们。
前一个办法很快就被我们放弃了,因为她总会忘记这一点把自己绊倒。所以我们选择后一种方法,晚上在他们的窗前扮鬼吓人。这种方法很有效,一个星期后他们都不敢欺负我们班人了,因为他们发现如果自己不欺负我们他们窗前就不会闹鬼。
本来一直这样也挺好的,我就像是革命时期的地下党一样躲在幕后为她出谋划策。但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告密,我们这个犯罪小团伙就这样暴露了。
老师觉得我是天真无邪不谙世事才会被她的甜言蜜语骗到,所以老师不仅找我谈过话,还找我的外婆谈了谈心。老师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向我的外婆暗示我可能跟她谈恋爱了。不过老师万万没想到我外婆十二岁结婚,十三岁生孩子,外婆听了老师的暗示,露出孩子一般的笑容:“老师,这可是好事啊!这说明我们家顾问有出息啊!”
我以为老师这是在推卸责任,如果老师上的课比她还好看,我又怎么会跟她混呢?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但对她来说就不是那么简单,再见面的时候她的胳膊上满是一条条的红痕。她坐在河边岸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我想她会哭,这样我就可以安慰她了。不过她没哭。
“你家里人没骂你?怎么不哭了?”
“我外婆不管这个的,只要我成绩够好她就不会说什么。”
“那你上次为什么哭?”
“忘了。哦,好像是因为晚上没被蚊子咬,怕它们饿死。”
“又说胡话了。看,我爸打的。”
“很痛吧。”
“习惯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把我外婆给你。”其实这句话算是我跟她的表白,那时候以为表白就是这样。谁也听不懂。也幸好她没听懂,不然我现在肯定后悔死。
“哎,你说云到底像什么?”
“不知道。”
她这次没用烟丢我,而是凑过来扭我的脸。“说,到底像什么?”
“不知道。”这次是真不知道,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05.
她最喜欢的电影是《猜火车》,她看了这部电影兴奋得连觉都睡不着,整天跟我说“要不是弄不到毒品,我一定要吸毒”。这就叫我很难受,难不成我喜欢的是瘾君子?话是如此,我还是看了看《猜火车》,不过我没有看完,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电影,我看到主角掏屎就没再看了。不过她一提到这部电影就兴奋地打颤,上牙磕下牙,“要是我这辈子能拍出这样一部电影,此生无憾啊。”这话我也就听听而已,她经常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一阵一阵的,像是得了癫痫一样。看了《闻香识女人》,她就想去学表演;看了《猜火车》,她就想拍电影……好像所有的这些都很简单,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拥有一切。
不过我觉得她可以试着成为下一个王家卫,做不成王家卫,也可以尝试做他的编剧嘛。这很简单,因为王家卫的台词都是一个事件+一个绕口的时间+一个无聊的事件。比如说,发生车祸之后的三天零五个小时八分钟,我又去吃了甜筒,不过这次我没要香芋味……听了我的提议,她半天才憋出一句:“跟你一样矫情。”然后就想着自己要怎样拍一部跟《猜火车》一样伟大的作品了。
但她很快就死心了。她一脸郁闷地跟我讲:“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拍《猜火车2》。”
“不好看?豆瓣评分8.0啊,不至于吧。”
“没原来的味道了。”
说完她就叫我去爬山。她心情不好就想去爬山,爬山确实可以让人心情愉悦,可这就难为了我这么一个将近两百斤的胖子。
“顾问,唱首歌来听听。”
“呼——别,让我休息下。”
“好了没,我看你是真要减肥了。”
“肯定的,我回去就减肥。你监督我。”
“恐怕不行啊。”
“为什么?”
“我要去孟加拉了。”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说云到底像什么?”
“像,嗯,像牙齿流汗的疯子。”
“会记得我吗?”
“当然。”
“永远记得?”
“肯定。”
“手机号码会换吗?”
“怎么可能,换了号码你就找不到我了。”
说完我就感觉手心里多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我必须紧紧抓住才可以避免失去。
“喂,你可别把我手背上的纹身摸没了!”
这时候我才知道她手上的六芒星纹身是假的是可以水洗的。所以我至今也不清楚她身上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纹身。
那是2017年,我以为她说去孟加拉跟她说自己要拍电影一样是心血来潮,就像夏天一样,每年都来但过不了多久又是秋天。可没想到那天她是来真的。她走了,好像从没有存在过一样。
06.
今年是2020年,我现在在一家杭州的出版社当编辑。我工作的出版社你就是把百度翻烂了也搜索不到。如今的生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中规中矩罢了。
我现在正在去杭州的大巴车上。坐在我前座的先生和驾驶员唠嗑不止,让人怀疑他们能聊到天崩地裂。已经三个小时了。
我的手机响了,是来自西藏的号码。真是要人命,不知道哪个混蛋把我的电话号码发到了网上。然后就是一个劲的铃声,原来全中国有这么多人觉得自己是村上春树和卡夫卡,醒醒吧,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些穷困潦倒眼高手低的癞蛤蟆而已。
我在心里默数十个数,好家伙,反正也不可能在这么噪杂的环境里睡着,不如听听对方讲些什么。
“喂。”没人说话,我拿开手机看了看,没有问题。哪有人求编辑不说话的。我稍微提了提嗓子,“喂,说话啊!”
“是我,怎么不记得我了,顾问?”
“是你?没电话的!”
“什么话,你这是。我有名字的,我叫……”
“我知道。没电话的。你现在在哪呢,怎么号码是西藏的,从孟加拉回来了?”
“我怎么可能去孟加拉?语言不通嘛。我现在在珠穆朗玛峰山脚。你来不来。”
“来不了。”
“不能请假?”
“请不了。”
“嘿,三年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做了大编辑忙得假都没法请了?”
“一般般一般般。”
“切,就知道指望不上你。我明天要来杭州,总有时间来接我这个老朋友吧。”
“唔,看情况。”
“什么叫看情况啊,你可一定要来,我从来没来过杭州。”
“行,行,保证到。”
“这还差不多。”
叫人无处安放的沉默。
“都是老朋友了,帮我个忙。”
“先说说是什么忙。”
“就是,那个,我有本书的稿件,你能帮我出版吗?”
“有投稿过吗?”
“有,就是那个,额,反正没成。顾问,你什么意思,帮不了就说帮不了,问这些杂七杂八的干嘛。”
“行,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你把电子稿发给我,邮箱知道的吧,网上都有。”
“额,我的是手稿,而且我没电子邮箱。”
“喂,那你买手机干嘛,准备用它自卫不成?”
“我的是老人机。”
“我是服了,不是我说,现在没有智能机可不行。”
“唉,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可不是听你讲这些的。听说你自己写书了,不错啊。”
完了,我就怕别人跟我讲这件事,特别是她,因为她知道我的过去。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想要摆脱自己的过去,所以我现在特别怕见到熟人。
“啊,你说那个,书写得不太好,没有看的必要。”
“怕什么,想不想听听我的看法?”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别,别,我现在在大巴车上,现在不想和你吵架。”
“哟,你还知道啊!”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以前我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看了王小波的《黄金时代》就把他的书扔到河里,一连说了三十个“他妈的”。这可不是我乱说,她当时还帮我数过。据她所说,在那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我总共说了三万多次“他妈的”。因为我把书扔到了河里,所以我只好又重新买一本,当我再打开《黄金时代》时,我正在说第三万两千零五十二次“他妈的”。
有时候我真讨厌自己的记忆力,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会记得这件事。那时候她嘲笑我多次一举,把书扔了最后又要要重新买一本。我那时候是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魔怔了似的”。其实真正的答案是“我不敢相信这本书竟然不是我写出来的”,但这句话马尔克斯说过,所以我不准备再说一遍。
现在我写的这本卖的还可以的书,简单来说,它就像是“一点朱红万人尝”的妓女。
“我这里很吵,到时候再说。”
07.
“嘿,美女,等谁呢!”
“滚!”
“这么多年没见,脾气还是这样暴躁啊!”
“顾问?你是顾问,这么瘦了,都。”
我感觉有一个黏糊糊的蛇一样的东西正往我的手心钻。我赶紧把它甩开。
“喂,你什么意思?结婚了?”
“没。”
“有女朋友了?”
“也没。”
“那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怕什么?你能不能用镜子好好看看自己?”
“怎么,不好看?我不是一直都这样的?”
“拜托,人是要慢慢长大的。我现在要是和你手握手走在大街上,像什么样子!”
“你那时候可是说要永远跟我在一起的,怎么,全忘了?”
“你说云到底像什么?当然是像棉花啊,懂了吗?你有地方去吗?”
“有的。我说顾问你一直盯着我干嘛,开车啊。前面不是还嫌弃我给你丢脸了吗?现在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什么意思啊!”
“去哪?”我突然有些后悔今天来接她了。
“唔,就是那里,你知道吧!”
“那里是哪里,有地址吗?”
“啊,这,我又说不清。这样吧,你先开着,到地方了,我会提醒你的。”
“你可别诓我,我可没空带你绕杭州一圈。”
“知道知道,您可是大编辑,放心,到地方会告诉你的。”
“呵呵。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们实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你懂吧?”
“开车开车,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你在干什么?自从上了车就盯着我的裆看,耍流氓啊!”
“把你美的,我在想你兜里装了点什么,怎么还动来动去的。”
“手机震动。你是不知道,我原来也不知道,当了编辑我才知道原来世上有这么多人想当作家。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什么天才,要我说全都是精神病自大狂。”
“所以你连看都不看?”
“哪能啊!怎么能不看,我还得靠他们吃饭呢!不过看多少倒是看心情。”
“喂,那书真是你写的?”
“怎么又来了,咱们三年没见,能不能聊点开心的事?这种事能不能别再聊了!”
“你说云到底像什么?”
“还来,有劲吗?我刚才还说了,像棉花糖。”
“不,像牙齿流汗的疯子。”
我看她才是神经病。今天就不该来接她,早知道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08.
我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好像我今天就没有出过门。手机震动不止,都是些神经病。不像我。
我现在已经从黑乎乎的河底爬上岸了。只要上了岸你就能听到满世界的喝彩,全世界的称赞。他们不知道这些,当然其实上他们从来不存在,他们总会上岸,世上哪会有不上岸的人。不上岸只能待在乌漆嘛黑的河里,他们怎么可能一直呆在那里呢?
如果他们真的存在,他们也一定是聋子,如果你能听到那些欢呼那些称赞,你会不上岸?可他们只以为我们发了疯。其实谁疯了还真不一定。
然而我早已上岸。只有手机震动不已。